次日天剛朦朦亮，大夥便早早起來，開始往回開拔。

走了三天，來到豹子傷人的駐地，豹子還在，只是已經腐爛，最可憐的還是那對小豹子，它們依舊盤伏在母豹懷裏，要不是身上爬滿了蒼蠅和蛆蟲，仿佛仍在甜甜的酣睡中。

看到這幕景象，菁兒第一個哭了起來。

彭天緣身為宋軍將領，不知殺了多少女真韃子，此刻竟也有些淒然，吩咐手下挖了個大坑，將三只花豹全都埋了起來。

大夥繼續前進，兩天後到了彭天緣中菇毒的駐地，這裏算得上是個三岔路口，往蘇醒等人來的方向可以回到山洞，往另一方向則可走出森林，進入華北平原。

考慮到大夥都已有些疲憊，彭天緣命令就地休整，次日願去山洞搬運財寶的就去，不願去的留下一些食物在此等候。

自那晚還刀後，耶律瑾蘭一直躲著蘇醒，倒不是不願見他，而是聽蕭卓說了那晚後來發生的事，心中一直十分郁悶，以她的性格，當然只能躲著，所以選擇留了下來，她留下，蕭卓自然留下，加上吳老三等人，倒有二十人之多。

歇息一宿後，願去山洞看稀奇的一百餘人開始出發。

原本打算半個月走到的路程，人一多，反倒多走了幾日。

眾人來到洞口下，正尋思如何上去，突聽上面一聲慘叫，落下一個人來。

這人渾身是血，不知挨了多少刀，看他身上衣裳，竟然是女真人。

就在大家楞神之間，洞口接二連三掉下五人，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，頓時一陣騷動。

蘇醒道：“大家別慌，上面肯定是迷失在這裏的女真士兵，看架勢，應該為了裏面的金銀財寶打了起來，待我先去看看。”

說著腳下一蹬，竄上數丈高的洞口。

菁兒、穆琪妍、慧清師太等相繼跟在後面。

進入洞中一看，打鬥已經停止，地上倒著十幾具屍體。

蘇醒一路走進，沒有聽到一絲聲音，心裏納悶：“奇怪，難道全都同歸於盡了？”

想了想，運足內力喝道：“洞中有人嗎？”

這一喝如同一聲炸雷，震得整個洞穴甕甕作響。

響聲才起，“嘩啦”一聲，滿洞珠寶亂滾，站起數條人影，原來，這些人竟然將自己埋在珠寶堆中。

那些人直楞楞地望著蘇醒，似乎還沒明白怎麽回事。

蘇醒見他們一個個瘦得皮包骨頭，而且全都受了傷，有些傷勢還不輕，頓時想起那個守財奴的故事，心裏道：“人為財死，鳥為食亡，這話真的一點不假啊。”

正在感慨，那些金兵終於清醒，相互看了一眼，拾起兵器紛紛沖殺上來。

蘇醒也不多說，順手拾起一把砍刀，風卷殘雲般將這些金兵全都砍翻在地。

這時，慧清等人陸續進來，尤其是八字軍戰士，看到滿洞燦燦生輝的珠寶，興奮得將刀一扔，有人抱著元寶張口就啃，有人大把大把抓著往懷裏塞，還有些幹脆學那金兵將自己埋進了珠寶堆。

彭天緣倒還冷靜，喝道：“起來，起來，沒見滿地都是屍體麽？難道還想跟他們一樣？！”

這一喝如同醍醐灌頂，那些八字軍戰士停止動作，紛紛站了起來。

彭天緣道：“這批財寶是蘇兄弟帶著我們找到的，也是上天賜給八字軍最好的禮物，有了它，不光我們這些人，整個太行山的抗金形勢都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，我們將更有信心，更有力量將女真人徹底趕出大宋，趕到渺無人煙的雪國荒原上去，因此，它是大宋的財富，是大宋成千上萬老百姓的財富，我們誰也不能起貪念，誰也不許據為己有。”

話音未落，那些將珠寶揣入懷中的人紛紛重又掏了出來，歸還到珠寶堆中。

彭天緣接著道：“為了更好地管理這批財富，我提議大家推選十個會記帳、責任性強的人，將洞中金銀珠寶細心分類、逐一入帳、仔細保管，待我們出去稟報王彥將軍後再行處理，大家說好不好？”

八字軍戰士聚起一起的目的，就像刺在臉上的八個大字一樣：赤心報國，誓殺金賊！可這些年來，他們孤軍深入敵後，外無援軍，內無錢財，可謂吃盡了苦頭，如今突然有了這批珠寶，至少來說，可以不用為吃穿發愁了，那種興奮勁可想而知。

而事實上，在後來一系列抗金活動中，由於朝廷投降政策，一直沒給這支隊伍太多投入，他們正是憑借這批意外之財，在太行山區頑強抗擊金兵一百多年，直到蒙古大軍滅了南宋，才逐漸冰消瓦解，當然這些已是後話。

卻說彭天緣剛一說完，洞中立即響起雷鳴般的叫好聲，接下來，便是清理現場和推選記帳入庫人選的事。

慧清師太只是臨時加入在這支隊伍，她更關心的是黎小桃，當下叫過蘇醒，向洞後天坑走去。

司馬空與黎小桃的墳一如既往孤零零地躺在樹蔭下。

慧清師太緩緩走到墳前，眼中淚光閃動，似有說不出哀傷。

但她是個出家人，雖有七情六欲，卻不便在世人面前過多流露，因此在淚水將要溢出眼眶的一瞬，佯裝擡手宣佛，悄悄拭了下來。

阿珠是慧清師太路上收的流浪女，雖以師徒相稱，卻沒正式拜師，此刻見師太表面平靜，肩膀卻在微微抖動，知道她的內心其實非常痛苦，心裏道：“師父如此重情重義，不知他日阿珠有沒有福氣皈依到她老人家門下。”

又想到自己對彭天緣一片癡心，彭天緣心中卻只容得下穆琪妍，頓時悲從心來，跪在墳前嚎啕大哭。

蘇醒心裏道：“黎小桃是慧清師太俗家弟子，多少有些交情，阿珠與她素未謀面，幹嘛比師太還要傷心？”

偷偷看了菁兒一眼，發現她也眼眶通紅，一副潸潸欲哭的樣子，挨過來拉了她一把，小聲道：“怎麽，你也感染了？”

菁兒回身打了他一下，道：“你怎麽沒事一般？下面埋的可是你的兩個師父呢。”

蘇醒想想也對，表神頓時嚴肅了許多。

《大慈大悲度難經》很快念完，慧清師太依然閉著眼，問蘇醒道：“這裏怎麽只有一個墳頭，司馬空的呢？”

“司馬空？”蘇醒道，“我將他們埋在一起了。”

“埋在一起了？”慧清師太突然睜開眼，狠狠道，“你怎能將小桃跟那狂徒埋在一起呢？”

蘇醒被她嚇了一跳，囁嚅道：“當……當時我只有一把小刀，沒有其它工具，而且，他在紙上也是這麽囑咐的。”

“他，他是誰，司馬空麽？他殺了我女兒……”

說到這兒，慧清師太臉色一變，趕緊剎住話頭，由於收口太急，一團濁氣憋在喉頭，吐也吐不出來，身子跟著一陣搖晃，往後便倒。

蘇醒吃了一驚，趕緊從後面托住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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